（视觉中国） 赖瑞禹 我们“60后”的孩子多是独子独女，到孙辈时计生政策放宽，儿子儿媳生了一儿一女便停手，给小孙女取名“圆圆”，盼日子圆满。 圆圆是急着来的，医院手续没办完就落地，眼睛滴溜溜地转，脸蛋圆、脑勺饱满。她奶奶电话里喊：“凑成‘好’字啦！”我赶回家抱她，见她胖得眉眼口鼻都埋在肉里，悄悄失望，又念着“女大十八变”才释然。 好在圆圆足月顺产，格外好养。哺乳期安静，两三岁出落得楚楚可爱，她爸叫她“憨薯”，这昵称成了她的小名。她不黏人，哥哥上幼儿园后，一块手巾、一个布娃娃就能玩半天，还早早养成收拾的习惯——家里角落藏满她的物件，奶奶若收走许久不用的，她再任性也要找回来。 她从小爱干净，刚会走就要自己的牙刷、牙缸，见被单乱了会反复叠好，枕头也得放回原位。五六岁时，她用塑料箩筐在楼梯角围出“小天地”，把玩具、画纸、泥塑分门别类收好，透着小大人的讲究。 后来哥哥有了写字台，圆圆也吵着要。我们挪了张旧办公桌给她，她竟像模像样地握笔画画，对着漫画本揣摩，画扎辫子的小女生两三笔就成，画房子汽车也有创意。她妈妈见状，买了一盒盒的水彩、油彩，她涂起色来常忘了时间。 上幼儿园的圆圆，脸颊仍鼓鼓的，她爸又喊她“大芽槽”，一天摸她脸好几回。她五官灵秀，村里堂姑盯着她直赞叹；嘴巴还甜，见长辈嗲声问好，在妈妈同事面前也不怯场，走到哪儿都招人疼。 她爸妈给她报了不少培训班，她学南音就咿咿呀呀地唱，学跳舞就闻歌起舞，双休日看《小猪佩奇》时跟着对话，嘴越来越伶俐。上小学后，她熟门熟路独自过桥去妈妈办公室，年轻老师都喜欢她，她也越发爱上学。 圆圆不挑食，却吃得慢，在幼儿园常是最后几名——这是我惯的，她怕烫，吃得又多，赶时间时我总让她饿着上学。双休日回我这儿，她总红着眼圈抱怨：“爸爸总煮稀饭。”可她饿了也会自己啃鸡腿，吃得干干净净。这两年儿子儿媳自己带她，她在学校食堂见大家都是一碗饭一碗汤，在家也不挑剔了。 最有趣的是，圆圆对我“铁面无私”。见我有荣誉证书、听人喊我“主席”，就崇拜地叫“猛爷”；问我动漫角色答不上，就嬉笑着叫“傻爷”；我唱老情歌、微信头像有女性，她还会板着脸说我是“渣爷”。 家有这样敏锐的孙女，我反倒更懂“做人难”。刚退休的我，该在“桑榆向晚”时守着“为霞尚满天”的精气神，在烟火气里时时警醒，才不辜负这份天伦之乐。
